星燃处

Kevinz Blog

头痛难免

在有限的生命里,偏头痛是我所面临的最凶恶的宿敌之一。在许多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它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地来临,我美丽的人生便登时蒙上沉重的阴霾。扭曲又尖锐的钝痛不由分说便布满大脑,不论身处何地,此时都必须尽快找一个安静的避光处就地躺下,才能阻断被阳光晒成一滩血水的进程。这只是第一步。随后,还要强行忍耐长达数个小时的翻江倒海和冷汗淋漓,伴随着眼球和脑壳里剧烈而无休止的抽搐和疼痛。这疼痛甚至无法触及,任何作用于皮肤表面的外力都只是隔靴搔痒,对它无法产生一丁点减弱或动摇。在这漫长的几个小时里,我没有办法做任何事,也没有任何缓解疼痛的办法,像是手无缚鸡之力被抓到炼狱渡劫的实习生。偏头痛之于我犹如巨岩之于西西弗斯,又如阿玛塔之于罗州小霸王魏亚伦,又如空头之于中概互联。我恨偏头痛到咬牙切齿,却束手无策;它仿佛来自四维空间的幽灵疾病,对我进行降维攻击以取乐。

和耗费在查找缓解偏头痛方法上的努力相比,毕业设计根本不值一提。从本土搜索引擎上光怪陆离的偏方到 Web of Science 最新收录的科研成果,尽管对偏头痛的抗争方式百花齐放,却大多只是些没用的学术垃圾与生活垃圾罢了。有些人只要喝喝可乐或者热水泡脚就能令疼痛消失,怎么说呢,真是让人太羡慕了;而来自邪恶西方世界的长期生酮这样的极端疗法,不但见效缓慢,副作用还不亚于止痛药,显然也并不是平易近人的方式。这疼痛也并非从始至终都刀枪不入,在它最初缠上我的那段时间里,尚且还有一些缓痛的余地:外出吹风散步、规律地深呼吸、冲一下澡或者冲一下,都能短暂地令疼痛蛰伏一小会儿。可惜如今它已经成长起来,这些方式一个接一个地失效,就像产生大量抗药性的无法无天的超级细菌。

当然,在讨论这些法子的时候,“去医院看看”总会成为一个优先级更高的办法。事实也确实如此。19 岁那年的冬天,期末考试的前夕,我受不了日复一日头痛的折磨,长途跋涉到大学本部校医院挂门诊。两个太阳穴如同随时可能爆发的双子火山,一个半小时的北安跨线把我晃得灵魂出窍,旋即产生埃舍尔空间幻觉。半夜挂着全身的血压监测装置,在离本部最近的窗户漏风的铺满小卡片的破旧旅馆里熬过一夜。在此我建议前台如果从摄像头里看到全身都是管子的明显没有余裕的住客就不要塞卡片了,可以节省一点成本。后来又在亲密好友的陪同下转院挂急诊,随即度过了一段被误诊为完全没事的难忘经历,再随即又度过了一段忍着剧痛写期末考试卷子的难忘经历。

而期末考试结束后,赋闲在家的我一如既往地头痛,于是又在当地的医院里复诊,检测出一颗浑圆的良性肿瘤。它压迫腺体导致激素异常分泌,激素异常分泌导致血压不稳,血压不稳导致头痛,这是那时诊断的结果。于是立刻入院,喝下造影剂并灌肠,接受电子计算机断层扫描设备的审判。做完切除手术之后几天,我猫在病床上看《灰羽联盟》和《速写者》,但这两部动画都并不出众,看得我昏昏欲睡。好处是多睡觉更加有助于恢复,在这个层面上来说,没有选择看《排球少年》或者《暗杀教室》是明智的选择。好几根导流管插在身上导致无法翻身,只能仰面朝天,这实在是酷刑;于是管子刚拆掉的那天我开心地翻来翻去,就像解锁了二段跳的亚特鲁·克里斯汀。

那之后确实有一段舒适的时期。但好景仅仅持续了两年,在肿瘤没有重新长出来的前提下,头又开始痛起来。这简直匪夷所思。此后,每次偏头痛的发生与消灭都无法预测,但一旦某天开始痛起来,接下来的两周基本每天都难逃厄运。等到十几天或者几十天之后,它又会没来由地消失,诡谲极了。我姑且称之为头痛周期(migraine period)。正是那样的不确定性,才令人提心吊胆的同时又怀揣一丝幻想,希望第二天起床之后一切都回到正轨:自由平等、共同富裕、世界和平、没有头痛。然而又屡屡幻灭。从第一次与偏头痛共处开始,到如今已经有了四五个漫长的周期,每次都痛得怀疑人生。不仅仅是头痛本身,浪费时间和无法完成我热爱的工作和学业也令人无比心痛,尤其是在涨工资的节骨眼上。在十几天前,新的一个周期开始了,直到如今也没有结束的迹象。面对没完没了的卷土重来和愈演愈烈,试问谁能不绝望呢。

于是,睽违数年,我再次来到医院。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挂内科、只乘得起北安跨线、只住得起破败旅馆的卑微男孩了。我大挂特挂,请来两个半天的病假,将眼科、耳鼻喉科、骨科、神经内科的预约无缝地桥接起来。选择这些科室自然是有原因的。眼压高会引发头痛,鼻窦炎会引发头痛,颈椎问题会引发头痛,脑神经就更不必说了,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首先出结果的是骨科。医生说:“你的职业是什么?”我说:“我是做 IT 的。”医生说:“那没事了。”我说:“那我怎么办呢?”医生说:“你平时就老是做这个动作。”随后医生把头枕在座椅的靠背上。然后他抬起头说:“就这样吧,我也不给你开病历了。”于是我灰溜溜地走出诊室,损失挂号费 25 元整。

眼科医生是非常好的一位医生,此前在体检结束的时候,我就曾挂过他的号。他的上海口音刚好落在外地人能听懂的区域内,最生僻的用词也就是“揿一下”,于是交流也就没有障碍。医生和颜悦色地说:“你的眼压确实很高。好消息是:你的角膜也非常厚,这样也就没有太大的关系。”这位医生说“好消息”的语调和大润发超市喇叭里的 “_好消息!好消息!10月18日至10月31日公司庆抽奖活动开始了,凭会员卡单张小票满88元即可参加抽奖,特等奖1名,3888元购物卡;一等奖14名,1000元购物卡;二等奖42名,300元购物卡。_” 的语调高度相似,这令人更加雀跃和高兴,希望各位医生都能学习一下。关于眼压的问题,过两个月要再来复诊,但这边当前的主线任务应该就算是已经清完了。

耳鼻喉医生则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医生。我使用 5W1H 分析法介绍了关于头痛的内容,医生说:“那你应该去看神经内科啊。”我说:“我有点鼻窦炎,这个是不是有影响呢?”医生说:“那我看看。”然后他看了一下说:“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看神经内科。”我说:“我已经挂了那个号了。”医生说:“善。”于是我灰溜溜地走出诊室,损失挂号费 25 元整。

最后一站是神经内科。这里的医生凶凶的,可能是因为遇到过非常多神经有问题的人。一进入诊室,我就感受到了这里强烈的灵压,以及时空幻三大高阶属性元素正在运作的痕迹。我坐下之后,医生缓缓转过头来,选择性听取我的叙述并反复打断,令我的 5W1H 支离破碎。我说:“我以前头痛的时候切过一个某某处的良性肿瘤。”医生鄙夷地说:“那种东西只会让血压不稳,你这样头痛还是先拍片子看看。”我心中一惊,这位医生如此敏锐,不可招惹;这样想来,他的长相确实和阿提库斯·庞德有几分相似。他大手一挥,开出头部磁共振的单据。这价格够吃十分之一顿 8 ½ Otto e Mezzo Bombana 的单人经典套餐了,我如此悲痛地暗自思忖道。

磁共振定在 3 月 17 日的夜晚。我妈对磁共振带有巨大的敌意,因为她觉得这玩意产生的辐射会令脑细胞变异,更何况是头部的;但一个冷知识是,磁共振并没有辐射。当然这很难令她信服,因此也就大可不必说。但传闻其噪音巨大,在那样的环境里躺半个小时,似乎更属于一种精神污染。磁共振本身并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最近的 COVID-19 疫情状况实在是有点梦回两年前:小区一个一个地关闭、居民楼一幢一幢地封锁,并且毫无预兆。得益于海派风格的网格化防控,我们根本无从知道早上醒来哪里又出了状况,如同一发十连抽盲盒;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路上车流变得稀薄松散,喜茶和一绪都没人排队了,表明最爱逛街凑热闹的那些人也被封在家里。上周六中午在一家潮州早茶吃点心,在午市全场半价的 buff 之下,几百平米偌大的挑高厅堂里仍然只有我们一桌,十个侍者轮番上阵,不收服务费简直令人诚惶诚恐。说回之前的话题——总之,只要 17 号当天小区能够在病毒的阻击下坚挺、令我杀出一条去门诊部的血路,便能有一丝对付头痛的光亮。我想,如果脑袋里真的有问题便对症下药,没问题的话也就只能清心寡欲、粗茶淡饭、早睡晚起,进入养生的化境,做好长期与头痛共存的准备。但不论如何,先把检查做了,才是最要紧的事。

16 日晚上,随着夜幕无声地降临,我早早睡下。但我们都知道墨菲定律:一旦事情有某种向坏的趋势,那么它就一定会向坏。于是 3 月 17 日一早六点钟,我下楼侦察之后,发现我所在的楼栋喜提 48 小时封控。令人恼火的是,这栋楼是小区里唯一被封的一栋楼,也是整个街道唯一被新晋封控的一栋楼;也就是说,在我即将去做磁共振的几小时前,我的住所突然被封控了,而方圆几平方公里之内的其它地方都安然无恙。这件事发生在我持有大量港股但它接连崩盘的时候显得更加令人恼火。我看到铁窗之外买鸡蛋煎饼的女士优雅地横穿马路。我想,这一窗之隔便是人世间遥不可及的距离。这天阴雨连绵。我撑着伞,隐约看到警戒线以外有一位大哥,睡眼惺忪地坐在搭建的临时帐篷里。我把他吵醒然后说:“这是封了吗?”他说:“嗯。”我在心里进行了一些辱骂,我觉得他可能也同时骂了。我说:“我今天上午要去医院,这封起来了我能出得去吗?”他说:“你想都不要想。”我说:“好的。”我本来想说点好听的,比如“那要不你再睡会儿吧”,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顶着浓烈的头痛回到房间。窗帘还没有打开,小屋里阴云密布,我猜测即便打开窗帘也不会有所好转。打算陪我去医院的好友前一天晚上来暂住,结果街道唱这么一出,导致他也被封在屋里,不知何时才能出头。我的室友是个直率活泼的北方男生,毕业之后,我们同甘共苦一起租住了数年。他是个不错的室友,只是那任女友有些不妙的槽点。她来去如风,出现和消失都毫无规律。我的房间和卫生间之间夹着一个开放式厨房,偶尔我独自在家时去洗澡懒得带浴衣,结果甫开始淋浴便听到该女熟练开门,在厨房对着手机欢声笑语。湿身裸体在陌生女性面前经过并非本五好青年的作风,这导致我只能闷在厕所长达四十五分钟,等待其电话沟通和猛如虎的烹调操作全部完毕。这样不便的事情不胜枚举,就令我多多少少不甚自在。而此次封锁自然也令这位女士受困。如此,偌小的出租屋在这一时刻便囊括高达四人一猫的体量,是要被房东灭口的程度。好在房东也在接受隔离。为了避免楼道里有阳性而被抓起来,朋友只能报备并一同下楼捅鼻子做核酸检测。这样看来,一旦必要,疫情防控同时具有抓群租房的效用。真是细思极恐。

至于磁共振,在楼下的时候,我特意询问大白是否可以网开一面,但得到了言辞激烈的否定回答。这样看来,也就只能改期。没想到随着第一次磁共振的经验一同到来的是第一次改期磁共振的经验。在即将临期的当口,我反复拨打热线电话,却无人接听。我顿时理解了丹尼尔·布莱克在申请社会救济时的焦灼。我想,只要再苟半小时这几百块的检查就只能作废了,四舍五入不用做任何事时薪就超过千元,简直已经来到最终形态了。好在医院比我想象得圣洁和光辉,在 16Kbps 的春之声圆舞曲.wma 播放几轮之后,终于有人接起电话。改期非常顺利,三天之后刚好有一个空位,可以供我插入。我寻思当下 48 小时的封控顾名思义也就是 48 小时,三天后也就是 72 小时后,也就是还有 72 - 48 = 24 小时的机动时间,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但是疫情之下风云变幻。正如 2020 东京奥运会于 2021 年举办、俄国十月革命于十一月庆祝一般,48 小时封控持续了 48 小时乃至 72 小时后,并没有收敛的迹象。大人们就是这样轻浮,实在令人生气。我的头痛挥之不去,手持 48 小时内的两次核酸证明仍然不能外出,居委会还在楼门口新装了一个醒目的摄像头,以示嘲讽。警戒线外面坐着两个大哥在临时帐篷里。我说:“我需要去医院做磁共振检查。我已经改期过一次了,现在还不能出去吗?”两个大哥异口同声地说:“你想都不要想。”这也就是为什么分析学家认为历史不会简单地重复但总是压着相同的韵脚。我致电居委会,对方说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放开,要听区里面的指示。她言之凿凿地说会帮我问问,但我知道她肯定不会帮我问,事实证明她也确实没有帮我问。唯一值得赞赏的是,她的普通话水平有所提高。眼看解封无望,我只能再次打电话改期。

历史也并非永远不会简单地重复,比方说这医院电话仍然打不通。我血压飙升,不顾这可能是造成头痛的因素。在人类实现永生、实现时间旅行和定居于 Gliese 581g 行星系后,电话终于被接起。这次改期同样非常顺利,没想到随着第一次改期磁共振的经验一同到来的是第二次改期磁共振的经验。这次我汲取教训,既然已过去 72 小时,我便改期到双数天后,避免数个 48 小时模块累加形成链式封锁(Chain Quarantine)。可是随着我三律(Kevinz’s Third Law)——只要发生某件令人恼火的事情,就一定会有更多恼火的事情扎堆发生——继续生效,在我改期的一小时后,也就是原定磁共振时间的一小时前,这栋楼一声不吭地解封了。

这样巧合的事情反复发生,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投射在大屏幕上打电子竞技游戏的防疫办仁人志士盯准了我的磁共振检测,随后进行一系列的捉弄?我没有证据,但也无法说服自己,就像 DOGE 在我买入之后立刻史诗级大跌 60% 时一样。但不管怎样,解封了总归是件好事;而随之而来的一件坏事是,陪我看病的那位小伙子住的小区被封了,导致他在这座混乱的城市无家可归。为了表示慰问,我提出收留方案,并于当日傍晚请他大吃鸿姐老火锅。

时间终于来到两次改期后的磁共振窗口,也就是 21 号的夜晚。21 号是个值得铭记的日子。路上的每一个老太太都在讨论小区即将再次封闭的话题,这是一个重要的技术信号,几乎预示着必然。即便出去住酒店,酒店也可能被封掉,还平白损失钱财。提心吊胆地居家办公一天之后,小区的大门还未关闭,我们争分夺秒来到医院。乘巨大的电梯来到地下,淡淡的金属味弥漫在空气里。不久后我的号码被叫到,打开房门,磁共振器暴露在眼前。我平生首次看到这一硕大、修长又有点丑陋的东西,想到即将要以身试之,羞涩而好奇的心情无以言表。脱下衣服甩给朋友,戴上医生递来的一次性用品,我深入腹地,机器开始运转。

吵是确实吵的,这毋庸置疑。作为业余音乐创作爱好者,这噪音有点似曾相识的意味,它就像是在使用震荡器捏音色的时候 Kontakt 突然闪崩随之传来的反复密集的卡顿的单音;但又富于变化,电子音乐制作人恐怕要把这台机器奉如圭臬。这样的声音不断回响,而节奏也渐入佳境,在检查的后半段,它开始微弱并节律性地振动起来。它以蛮力钳制住我的脸与身体,经验匮乏的我只能任由摆布,感受它的膂力、配合它的姿势、屈从它的淫威。持续二十分钟后,随着我年轻的身体下一阵温暖的搏动,它逐渐安静和松弛下来。这次身体检查宣告结束,我被无情地推出腔道之外。丢掉此前医生郑重给予的一次性耳塞,头也不回地出门。亮暗的门灯之间,手里的通知单仿佛一支形而上的棒棒糖。

检查结果出得比想象中更快,或许是许多人的预约都被取消了的关系。通过互联网医院,医生建议我做一个血液检查,其中许多内容都与我体检报告上的异常处不谋而合。我感到医生已逐渐接近了问题的核心,但偏偏此时疫情升级到更加严峻的阶段;我感到区管委的达摩克利斯之铁锤已高悬于头顶,像准备打地鼠小游戏一样瞄准我。核威慑的阴云笼罩于北约国家上空,而封控的阴云则笼罩于我家上空,无法驱散。朋友已经打算回老家避难,而就在他乘飞机、我做血液检查的前一天晚上,室友来问我:“我们小区是不是又要封了?刚才好像有居委会的挨家挨户敲门通知。”我大惊失色,看来老太太们所言非虚,这一消息已经多方证实。晚上十点半,小区门口已聚集管控人员,我们迅速行动,收拾行囊连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随后我们得知小区在晚上十一点准时封锁。区里说网络上的即将清一色封小区论调是谣言随后马上封小区,就和室友女朋友声称不留宿但天天留宿如出一辙。真是没有必要。

流浪在街头,我们临时订了机场附近的酒店。航班信息软件上,飞机清一色地被取消,朋友盲选的那班是唯一正点的,多日积累的运气发挥了作用。早晨送站之后,我来到医院抽血,一切非常顺利。随后我走上返回小区之路。气温回升,春光明媚,白色与粉色的花树正繁盛,路上落满南方越冬的黄叶。街道空空荡荡,像是不知何时喝下哆啦 A 梦的无人之境饮料。没有喧闹的车流、刺耳的噪音,没有满地的塑料垃圾和满天的二手烟,不得不承认,没有人类的自然真是太美了。天朗气清,我吹够了春风,在便利店里买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回家。在小区门口,保安查看核酸证明,并反复强调:“进去就出不来了啊。要进去吗?”

在回暖的春天,我回头望望身后的空城、不同于挂画的真正的蓝天白云,产生一点恋恋不舍。可惜我也别无选择,不仅仅是为了未竟的《黎之轨迹》和《艾尔登法环》,也是为了给自然一片宁静、还城市一些空间。我点点头,随后将警戒线拉高至头顶,并穿越过去。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这样做,虽然,说实在的,我早就想要这样做很多次了。